陈赞文设在家中顶楼的药库，这个房间内有各类草药200多种。 神秘的“药本子”传到谢官保这一代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。 □撰文/邹伯科 摄影/唐柏清 那年春天，我吓得要死啊，在山上看到一头公野猪，把几头母猪撵得到处跑，不知道是啥子名堂”。4月26日，安仁城关镇的陈赞文笑起来，很难看出这个蓄有5厘米长胡须的汉子已过花甲之年，等野猪散去，他在山头发现一大堆的白茅根给拱了，“肯定是让那公野猪吃了，那可是发情的药啊”。 陈赞文还说，这白茅根是一个怪药。要是在冬至前后十天采挖，有强身健体抗衰老的奇效；如果在夏天采到，可以抗剧毒蛇毒，“安仁人不怕蛇，哪怕每年都有人被毒蛇咬伤”。在这番传神的说法后，陈赞文又热情地端来一大碗黑乎乎的茶，“这是我自己做的百解茶，十多味草药，吃了蛮好”。 这种情形在安仁多待几天就多见不怪了。当地农家，习惯在农历三月三以座菜（即地菜）煮鸡蛋，有“灵丹”之效。至五月五，又用草药熬水洗澡。平时偶尔发病，也习草药熬水镇澡，镇澡是用草席将病者围起，舀热草药水淋浴。甚至每年春天开耕之际，当地也有“吃药下田”之俗。而名气最大的则是“要想身体好，猪脚炖药草”，每年春分时节，家家户户抓几把草药，与猪脚炖下。 在春分场，除了买药，对上一则药联，就能交个朋友 “今年赶春分场，我买了上万块钱的药啊！”2014年末，在安仁县城关镇陈赞文家中，设有一药室，刚一打开房门，草药香味扑面而来。3月中旬，郴州安仁县举办了每年一次的“赶春分节”。据史料，安仁赶分社可上溯至后唐同光年间，宋、明时有“以春分为期，以香草坪为所，致天下之民，聚天下之货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”之盛况。这一盛会延续至今，成为湘东南地区药材行业的交易大会。有人将安仁分社集市称为“药草交易会”或“安仁药王节”。分社究竟起于何时？有众多传说。但使人觉得真实可信的，是天源山奇峰开辟药市的故事。 4月23日，抵达天源山，即现在排山片区的大源冲，雨雾朦胧。此山共有四十八道山梁四十八条河，形如一把折扇，与江西井冈山相连。方圆数百里，满是奇花异木。据当地文史专家张少生介绍，古时南岳山有一奇峰，前来采药。正值湘东南一带瘟疫流行，奇峰带其带药下山为病。因为效果很好，名气越来越大，以致不断有人上山求药。为方便村民，奇峰在每年分社节日，将药草搬到祭土神的土地庙边，即现在的状元洲边，摆设地摊卖药，还到处动员草药郎中和百姓上山采药，并无偿教他们挖药、制药。在此带动下，当地在几年里形成了一个较具规模的分社药市。 “除了买药，还有就是交朋友”，据当地有名的草药医生谢官保称，在春分场中，药业行家聚集，是相互学习、互通有无的良机，他曾以药会友，出一对联“相思草，青哈藤，陈皮当归熟地，王叶金花一条根”，对方迅速应答，“合欢花，黄牛木，桔梗知母乳香，冬虫夏草九层皮。”这位来自湘西的药人，此后与谢官保成了无话不谈的良友。 安仁每年春分场之际，草药炖猪脚是必不可少的。据传，这与名医李时珍不无关系。 明末嘉靖二十三年，即公元1544年，时年26岁的李时珍一到安仁，就“采茶九龙庵，野炊香火堂，洗药药湖池，制药香草坪，易药南门洲”。这一年安仁春夏连旱，秧苗都插不下，又发生蝗灾，九月至十一月未下滴雨。随即而来。《安仁县志》载：“，虫灾，疫病流行，民大饥。次年，谷价滕贵，者不计其数。” 李时珍在县城南门洲上广施良药，被人们称为“活神仙”。他随后得知，在安仁东南的龙海三塘村，那里的人们正患一种叫打摆子的病，三两天内死了近十人，十室九空。古三塘，即现在的山塘，由上塘、中塘、下塘组成。李时珍在中塘湾住下，随后到后山采来一大把柴柴草草、蔸蔸脑脑，煎成汤，每人一勺，治好了人们打摆子的毛病。之后，他又上山采下活血藤、木通、钉码等草药，煎汤用猪脚炖。喝了三天后，人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，元气恢复了，走咚咚作响，当地至今有俗话，“要想脚步稳，猪脚炖钉码”，并将此村称为时珍湾。 “采药要留点种子，这可是老规矩” “这是我师傅当年用8担谷买下来的，传男不传女的”，已在县城开一小型诊所的谢官保在4月23日下午，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堆泛黄的本子，这是已传承一百多年的“药本子”。此刻，谢官保的老朋友周发仁则送来几根枯干的树根，“这可是好东西啊，猕猴桃的根，可以治肿瘤的”。但得是野生的，有特定。 这是因为只有在特定的之下，草药才能具备良好的药性。如现在比较稀缺的江南马先蒿，生长在海拔1400米以上。石斛同样要长在高山之上，且得是长有朱砂、较为湿润的岩石上，其药性才好。当地有一种叫作油锤的杂树，只有在距安仁城西南十余里的猴昙仙下的莽山老林里才找得到，木质异常沉重。据说人与油锤靠近的时间久了，体内的之气自然会随着身上的毛孔出来，最易去病解乏。 通过采集野生药材，追求药理的纯正，是草药的传统之一。家住城关镇的陈赞文，尽管年过六旬，但每年都会上山采药。他家的三楼置有一药室，一打开房门，即闻到浓郁的香味。在数十种药材中，陈赞文随手抓起一把，“这是仨茅，壮筋骨的，现在要60块钱1斤，市场上买的不好，一定要到山里挖。” 只不过，在陈赞文所储备的药材中，自己从山里采回来的并不多，主要是从春分场买回。一个原因是很多药材可以在市场上买到，另一个原因则是有的药材已经难在山上采到了。 “整体而言，安仁的药材资源并不是特别突出”。2012年3月20日，全国第四次中药资源普查启动，安仁作为湖南入选试点的25个县之一，也开始对全县境内中药资源展开普查。负责这一普查工作的安仁县中医院副院长张学群介绍，主要是调查药材资源的品种、产量及其变化，为中药产业发展制定规范依据，“比如哪里品种稀缺了，要进行”。 对于一些药材日益稀缺，张学群的理解是，每年一度的赶春分场，药材交易量大，这导致当地近年来出现了过度采集，“白芨、石斛、七叶一枝花，月风藤，以前多现在少，因春分节等都少了”，一些药材储量下降，甚至濒临。每年春分节作市场调查，大部分药材都由江西、衡南、邵东、广东等地运来，属本地的并不多，占市场份额一半不到，总量150吨，品种500种。陈赞文还特意向我们强调，一定要告诉大家采药不能采绝了，要留点种子的，“这可是老规矩啊！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