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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变动的时代中寻找秩序

作者:habao 来源: 日期:2017-11-4 19:12:57 人气: 标签:古今异俗新故异备

  每一个时代的人在人生社会的展开中都会获得自己的时代意识,都会形成自己的史观。只不过,我们很多人的时代感或史观多是本能的,很少出于深入的研究思考。当时代不断派发红利时,我们会欢呼赶上了一个空前的好时代。当社会的污染触及到空气和水时,我们会怀念曾有过的好。当淡漠飘忽不安时,我们会怀念逝去的亲情、家族伦理文化。甚至当知识人介绍风范时,我们会感叹历史的某种“倒退”……可以说,这种本能的时代感注定难能一种新生活,我们大多数人仍因循时代的活法而活着。

  但有少数人因为对自己智力的自负,对寻找人生意义的负责任感,能够对时代社会进行深入的研究,而得出对或情感负责任的答案。在这方面,中国历史上没有比韩非更具时代的思想家了。其他的思想家、圣贤或学者,多有迂阔的思绪、不切实际的幻想或主张,但韩非的时代意识是合拍于他的时代的,因此,我们今天读他的文字,仍能感受到他文字的力量、思考的力度。如果抛弃他思想中令人阴郁的恶之花,我们从他那里仍能感到一种健旺的人生力量。就是说,很多人的文字让人安静、沉静、清心、寡欲、正经……但韩非的文字有让人起而行之的感觉。就像华兹华斯的诗:我感到/有物令我惊起,它带来了/崇高思想的欢乐,一种之感/像是有高度融合的东西……

  时代变了。但变了的时代不是让我们无可奈何地感伤,不是让我们怀念前朝做遗老遗少,而是让我们明认它那变化的本质。韩非有一种生命力强悍的品质,他不是到时代之外寻找秩序,他是在变动的时代中寻找秩序。他有一段极有名的话:

  上古之世,人民少而众,人民不胜虫蛇。有作,构木为巢,以避群害,而民悦之,使王天下,号曰有巢氏。民食果蓏蚌蛤,腥臊恶臭而腹胃,民多疾病。有作,钻燧取火以化腥臊,而民说之,使王天下,号之曰燧人氏。中古之世,天下大水,而鲧、禹决渎。近古之世,桀、纣,而汤、武征伐。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,必为鲧、禹笑矣;有决渎于殷、周之世者,必为汤、武笑矣。然则今有美尧、舜、汤、武、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,必为新圣笑矣。是以不期修古,常可,论世之事,因为之备。宋人有耕田者,田中有株,兔走触株,折颈而死,因释其耒而守株,冀复得兔。兔不可复得,而身为宋国笑。今欲以先王之政,治之民,皆守株之类也。

  这段话撕破了儒生遮盖三皇五帝们的“面纱”。在儒生们看来,三皇五帝时代,是多么值得赞美的治世,但韩非的描述更准确,更接近真实的历史。在此历史演进的基础上,他随口讲起“守株待兔”的寓言,让人信服我们不必历史或先王之政。

  韩非的时代感极强,他的名言有,“古今异俗,新故异备”,“世异则事异”,“世异则备变”……有人说韩非持有进化的历史观,有人说他只是一种变古的历史观,无论如何,他在时代的变革面前不向后看,不哀叹历史的雨打风吹去,用我们现在的话说,他是积极地拥抱时代,牢牢地把握时代。

  韩非是落魄公子,在时代的大动荡面前本应是位卑言轻的,但他的时代却让他逆流而上,站在时代的最高点。他甚至做了时代的先行者,为时代鸣锣开道。这也是后人虽然哀悯韩非、痛恨韩非,仍能从他的书中汲取力量的原因:他是最具有时代感的。他不怨天尤人,也不时代,而是在观察中、在研究中思考出一个与时代同样有力量的文字世界。当然,他是希望积极用世的。他对儒生最为不满的是他们的儿戏、他们的清议,他说过,“夫婴儿相与戏也,以尘为饭,以涂为羹,以木为胾。然至日晚必归饷者,尘饭涂羹可以戏而不可食也。夫称上古之传颂,辩而不悫,道先王而不能正国者,此亦可以戏而不可以为治也。”这个寓言几乎可以用来观察很多文人专家学者们的会议,大家在一起议论国事天下事,议论,似乎人人都是可以风范典型的起点,但会议散后大家还是回到固有的生活,改变并没有发生。

  韩非对时代的洞察并不流于,如他说,“古者丈夫不耕,草木之实足食也;妇人不织,之皮足衣也……今人有五子不为多,子又有五子,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。是以人而货财寡,事力劳而供养薄,故民争;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。”这其中已经隐隐然有当今“经济人”的因子。

  千百年之后读韩非,我们仍会惊奇他的力行,他与时俱进的变革。从他的时代意识中我们很容易想到诗人艾略特说的,“去年的话属于去年的语言,来年的话等待另外一种声音。”今天,技术、网络等空前变革,人类的生活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,但我们能够抓住这个时代吗?能够把握住时代的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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